來不及多說，林以寧從跟著紙蝴蝶從窗口躍下，從下面一層的窗戶穿進去，正巧對上了一個路人驚慌的眼神。

上面打的熱鬧，下面的人大多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感覺到地面有輕微的顫動，也沒有什麽探究的心思，總之，一切風平浪靜。

林以寧一路跟著紙蝴蝶向前，在電梯口看見了於森，他旁邊確實有對老夫妻，手上拎著一個購物袋，裏面裝著點東西。

林以寧快步上前，於森對他們說：“這就是我說的大師。”

於森對林以寧使了個眼色，接著說：“他能幫您超度您的女兒。”

林以寧伸出手，悄悄將紙蝴蝶捏住，而後反應過來於森找的借口是什麽，順著他的意思說：“對。要是我猜的沒錯，您女兒是車禍去世的？”

老婦人一下老淚縱橫道：“是是是，你說的沒錯，她就是……就是車禍沒的……”

見已經取信與她，林以寧不再找什麽借口，他只想把這老夫妻倆保護起來，讓他們遠離戰場——現在還不到他們出場的時候，而且，這也太危險了。

於是林以寧說：“不如我們找個地方細談？”

老夫妻果然被他說動了，正要順著他的意離開，林以寧感受到，他手裏的紙蝴蝶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一團紙灰。灰塵變作一團煙霧散開，融進空氣裏。

他當即感覺到不好。

“有人掉下來了！”走廊盡頭傳出路人的驚呼，幾人條件反射的向著那邊看過去，剛才發生了什麽事當然沒看見，但他們看到了另一波——

又一個人從樓上掉下來，林以寧對上了他絕望的眼睛。

四周仿佛盡是涼氣。

哢噠一聲輕響，他們頭頂的燈滅了，周圍暗了不少。模糊間，似乎有一陣異味散開。

“這邊不太對勁，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坐下。”林以寧穩定著老夫妻倆的情緒，對著於森說：“你上去看看情況……”

“不用了。”他耳邊出現了另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是鄭化：“別上去了，女鬼和道士已經打瘋了，我都插不進手了。”

話音還沒落下，他們頭頂，一塊天花板被洞穿，圍觀者又是一陣尖叫。

“先走吧。”於森拉著老夫妻躲開了一塊碎片，說：“走這邊，我知道路，快！”

可他卻沒有拉動他們。

老婦人不敢置信般，顫巍巍對著林以寧問：“那……那是誰……她在這兒？”

從天花板的大洞中，隱約可以看到一道人影，或者說是，鬼影。

她現在的樣子早已讓人看不出生前的美貌，只剩下狠厲與兇殘。身著紅衣的女鬼幾乎已經失去了理智，對著對手的樣子幾近瘋狂。

林以寧猶豫了一瞬，他不知道此時該不該勸他們離開。倒不是聖母心發作，道士要是與女鬼決出勝負，這對老夫妻對女鬼的用處就在這一時半刻之間。

可他這時，卻沒選擇的機會了。剛剛不安的預感成真，道士作為副本boss之一，出品的道具絕不只是尋人這麽簡單。

四周彌散著煙霧，，中間夾雜著紙灰，灰蒙蒙的霧氣裏，林以寧聽見老婦人咳嗽了兩聲。

“走！”他終於下定決心，聲音果決：“您看見了，您女兒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你要為她好，就別留在這裏！”

林以寧想，如果老夫妻兩個不答應，他會將他們直接帶走。但老夫妻似乎沒聽見他的聲音一般，直直向前走去。

一道人影從他們頭上的大洞墜下。是那個道士，他現在可是狼狽的多。

“功虧一簣啊。”他眼神陰狠，落地之後還踉蹌了幾步，女鬼此時應該是占著上風。他一伸手，將女鬼的父親拉過來，對著上面的鬼影冷笑：“你來啊。”

林以寧剛才想將老人家救回來，卻沒來的及，原地僅剩下女鬼的母親，被林以寧一拍，反應過來，看著老伴和女兒，張了張嘴，眼中有著淚花。

女鬼從樓上飄下，看著自己的父親，似乎沒發現這個人是誰。

道士抓住機會，一道符咒飛出，直直劈在她身上。

女鬼反應過來，卻因父親在對方手上不敢接近，在不遠處咆哮，又被道士擊中了。

見女兒受了傷，女鬼的父親竟然從被控制的狀態中掙紮出來，狠狠撞了下正在攻擊女鬼的道士，就要逃離——道士氣急敗壞，一掌拍在他身上，女鬼父親身上出現了一片血跡。

女鬼再次發出怒吼，撲上去，反而因此再次被道士制住。

“大師啊，我求您一件事吧……”女鬼母親眼睜睜瞧著眼前的一切，喃喃道：“你別顧忌那老頭，幫我們一把，讓她走了吧……”

“”林以寧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那個大師和你是一夥的嗎？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啊，她都死了一回了，我不能看她死第二回 啊……”她聲音很輕，說：“我們死了沒什麽啊……”

鄭化淡淡道：“恐怕不行，他不會聽我們的。你女兒正在覆仇呢。”

林以寧卻不知道該怎麽回覆她。

對於他們而言，現在女鬼和道士已經接近兩敗俱傷，他們根本沒必要插手，可看著這個母親，林以寧卻莫名覺得有點哀傷。

她沒在林以寧這裏得到答覆，就拿起手中的購物袋，在道士再次攻擊她女兒之前，將手裏的購物袋扔了出去。

這是她唯一能幫女兒做的了。

道士感到背後有什麽東西飛來，沒動彈，他知道這東西對他夠不成任何阻礙。

可他卻失算了。

和購物袋一起飛去的，還有一支箭，來自林以寧。

他猝不及防被穿胸而過，倒下的時候，眼睛還沒有閉上。

他身上呈現出些黑色的霧氣，似乎是鬼影。霧氣逐漸吞噬了道士，終於在原地僅剩下一具白骨。

白骨中間浮現出一個光團，裏面是鑰匙。

但現在沒人關註它，所有人都盯著女鬼。林以寧的視線飄到了地上，被女鬼母親丟出去的購物袋裏，是件紅色的破裙子，還有個手機，大概是女鬼出事那天被送到醫院急救時拉下的。

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這是一陣長久的沈默，女鬼看樣子受了重傷，殺她不會特別難，但難的是，當著她父母的面殺了她。

見林以寧很久沒動作，於森手足無措，鄭化冷笑：“你倒是好心。”

“沒有。”林以寧盯著站在原地一直沒有動靜的女鬼，說：“不過是……用最省力的方法解決問題而已。”

女鬼父親離道士很近，被黑霧侵蝕了一小塊皮膚，他不顧自己痛苦，掙紮著爬起來，走向已經看不出人樣的女兒。

這對父女已經陰陽兩隔，女兒甚至已經成了半個野獸，幾乎沒有人類的思維。父親張了張嘴，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憋出來一句：

“疼不疼啊。”

女鬼沒有半點反應。他說：“你媽還說這是那邊一群人同夥呢，我看不是啊，爸爸知道你是那麽好的孩子，怎麽會濫殺無辜呢，是不是他害得你啊。”

接連傷了幾條人命，女鬼也不太好受，瞳孔中的紅色越發明顯，對著向她走來的父親，發出一聲警告。

她的父親腳步沒停，走過去。

“你以前那麽愛漂亮，怎麽變成這樣了呢？”老人伸手想擦掉她臉上的血跡，可她現在是鬼，又哪裏擦得掉。他就盯著女兒猙獰的臉，說：“你想不想走啊，想走就快跑，爸爸替你攔著他們。”

“前幾天你媽老夢見你被他們折磨，就想著讓你投胎去，現在你仇也報了，沒人管你了，你要不想投胎就算了。”父親試圖去拉女兒的手，再次穿過了空氣。

鄭化走上去拾起了道士身上的鑰匙。

鄭化是鬼，女鬼父親感受到周圍的異動，猛地轉過身，狠狠盯著那個方向。

在他背後，女鬼臉上的傷痕卻在逐漸愈合。

她的母親發出聲悲鳴。

女鬼父親轉過頭，看見的就是女鬼化作白色光團的一幕。他臉上的表情閃過悲傷與欣喜，最終停在了釋然。

幾分鐘後，林以寧上前，拿出了鑰匙。

周圍的一切如潮水般退去，這座剛才還很有人氣的醫院乍然陰森的比他們來的那座廢棄醫院還可怕。

什麽都不見了，只有空蕩蕩的建築。

“搶鑰匙麽？你們兩個人，我一個。”鄭化道：“看樣子我不太打得過你們。”

林以寧將剛剛到手的鑰匙拿到眼前看了眼，掂量兩下，直接拋給了他：“鑰匙都在你這了，到時候給不給，你來做主。”

“我要選擇不給呢？”鄭化收了笑意，盯著他。

林以寧說：“你愛給不給，要是他們有意見，我就幫他們打你。”

鄭化放聲大笑。

“別笑了。”林以寧說：“他們很快就來了，如果我是你，我就想辦法趕緊跑。”

“跑了正好給你擋槍嗎？”走廊盡頭，響起了一個久違的聲音。

這個人是林恩城地下的負責人，聖子的雙胞胎弟弟，洛林。

他走在騎士長身後，身邊還有個不情不願的希曼。曾經的老乞丐把自己弄幹凈了，還有幾分帥氣。

“三把鑰匙，鄭先生手裏有兩把，還有一把在哪裏呢？”他笑瞇瞇的說。

當然是林以寧手裏了。是進入醫院時，靈異公交車的車鑰匙。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林以寧根本就沒想著交出鑰匙，把女鬼那裏的一把給出去，是為了讓鄭化吸引火力。

“那個莉娜呢？”林以寧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說：“如果我沒猜錯，她是金色永夜的始作俑者那邊的人吧。”

“沒錯，你們一般叫他們游戲官方。”洛林眨眨眼，說：“你猜的什麽都對。”

從破掉的窗戶裏，跳進來一個人，正是莉娜。她的表情不再張揚開朗，甚至鮮活，卻是機器人一樣的嚴肅與冷漠。

“她是見證者。”洛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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